生活百态:混在县城的老师

老师,是一个平凡而伟大的传统职业,而县城里的老师们,却是一个略显尴尬的特殊群体。

当舆论聚焦乡村老师的匮乏和贫苦时,我们看不到他们;当媒体报道城市老师的先进教育理念和典型教育案例时,我们也看不到他们。他们就像是大众视野里的盲点,默然混在狭小闭塞的县城里,独自演绎着他们的生活百态。

光鲜亮丽的失意人

在县城里,老师可是个光鲜亮丽的职业。他们和县城里的公务员一样,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和父母。拿着稳定的工资,住着舒适的楼房,开着安全的汽车,教着单纯的学生。似乎无论从哪方面来讲,他们都是县城里的得意人。

不必向偏僻的乡村奔波,也不必与城市里拥挤的人海争道,处在城乡二元结构的交汇点,混在县城里的日子怎会不舒心?还真是不舒心的,混在县城里的老师们不乏失意人。

工资虽然稳定,但是与城市相比差距悬殊,与乡村相比又缺少补贴,仔细算算,县城老师的工资水平反而是最低的。楼房汽车虽好,却大多是贷款买的,看着每月的还款金额,本就不富裕的他们怎能不心疼?

学生当然是单纯的,可惜家长不单纯,对学生教育高度重视的家长们关心着自家孩子在学校的一举一动,自然需要老师们及时传达,耐心解释,偶尔碰上一两个刺头,光是安抚工作就能头疼半天。

县城并不发达的经济水平决定了老师的工资上限,在县城生活的事实又决定了老师必不可少的大项支出,再加以热情难却又不得不却的家长应酬,让混在县城的老师们徒有光鲜亮丽的外表,其实是劳心劳力又不富裕的失意人。

混在熟人社会的无奈

在县城里,人脉大于规则,关系决定成败。在这个资源稀缺空间狭小的县城里,熟人关系是每个人都避不开的生活命题,也是混在县城老师们的无奈根源。熟人关系既是现实的社会组织方式,也是人们解决问题时的首要选择。

笔者之前听闻一个真实案例,小李和小张都在一个县城工厂里打工,因为一件小事动了手,各自气愤难平,便互相叫嚣着让对方进看守所。

小李走亲戚路线辗转找到了公安局的一位民警,小张走大队书记路线也找到了本村出身的一位民警,令人哭笑不得的是,两位民警竟然是同一个人,于是在民警同志的主导下,握手言和、把酒言欢,二人竟因此成了朋友。

县城里熟人关系的强大和地位由此可见一斑。混在县城里的老师们想评优,仅仅靠突出的教学成绩是不够的,因为素质教育下成绩不是一切。仅仅靠先进的教学理念更是行不通的,因为家长们对成绩更为看重,如何在两者之间找到完美的平衡点,往往不是老师的义务,而是单位的权力。

插班生也是不能随意拒绝的,强大的熟人社会里,找到你的亲朋好友来当说客并非难事,找到领导也不无可能。

家长的宴请更是令人头疼,一边是碰不得的红线和道德自律,一边是难以推脱的人情轰炸,混在县城里的老师们应当何去何从?在熟人社会强大的现实压力面前,如何才能不无奈?

蠢动的欲望破不开透明迷障

县城的老师当然也有欲望,无论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,然而,他们的欲望却被一个透明的迷障限制住了,这个迷障无形无色,却已融入县城的角角落落,无时无处不在,笔者把这个迷障定义为县城的非包容性。

非包容性让县城老师的物质欲望无处掩藏。笔者曾有幸接触过一个来自县城的初中物理老师,每逢周五晚上来到大城市做辅导老师,到了周天再搭最后一辆大巴赶回县城。问及为何不在县城做辅导老师的原因时,30多岁的男人的回答略显苦涩。

县城太小了,别说去辅导机构,就是在家辅导几个学生也是满城皆知,有的家长还好,想把孩子送来学习,可有的家长就会有意见,为什么不把精力全都放在教学上,哪怕周末也不行啊,周末老师可以认真备课或者拉一把水平不好的学生。

在这种情况下,很难让家长们都满意,更无法向领导和单位交代,只能利用周末偷偷来大城市赚点钱,把房贷还清就不做了,太辛苦,而且保不齐哪天就会传出去。

非包容性让县城老师的精神渴望得不到共鸣。县城的老师们几乎都有大城市的学习经历,也有一部分人曾经在大城市打拼过,他们向往大城市丰富的精神供养,想去约朋友去咖啡店谈谈尼采的存在主义,想去剧院看看现场的话剧,想去博物馆观览文物和科技,想去歌星演唱会肆意呐喊。

但是在县城,既无充裕的现实基础,也难找志同道合的友人共鸣。大家都为工作生活上的压力所累,偶尔聚在一起谈上几句小资情调便会不自觉导向对现实的吐槽,往往乘兴而来败兴而归,时间久了便都意兴索然。

周边的亲人呢?既不是合格的倡导者,更无耐心做个听众,往往用一句“有那工夫还不如云云”来打断倾诉的兴趣,拉回枯燥的现实。终归,因于县城的非包容性,县城老师蠢动的欲望也止步于蠢动而已。

落寞的理想和窘迫的现实

县城的老师也曾怀揣理想,或是安贫乐道于乡村,或是争先奋进于大城市,然而,出于种种考虑,他们还是来到了县城,这个抬眼就能看到天花板的小地方。

对于绝大多数的县城基层老师来说,校长就是终其一生的奋斗目标,再往上,则不可望不可及。校长并不是什么大官,也不是什么名流,是与县城老师有极多交集的身边人,就算如此,仍然是一道大多数人迈不过去的天花板。

与包容多样化存在的大城市相比,县城人的价值量化相对单一,官本位的思想依然是主流,无论你是多年的教学能手还是获奖颇多的有为青年,在社会上的地位仍然远不如校长。

而主流媒体又更倾向于赞扬那些能吃苦乐奉献的乡村教师,原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县城老师们,在价值认可度上沦为垫底,不得不让人感叹其理想上的落寞。笔者在前文中论述了县城老师经济上并不富裕,事实上,在有些礼金比较风行的县城,这种不富裕很有可能演化成现实的窘迫。

动辄二百元起步的礼金,亲朋好友的婚丧嫁娶无可厚非,还有满月、升学、乔迁、过寿等等,五花八门、种类繁多,而在一个熟人社会里做到不跟风又是极其困难的,这就导致了部分县城老师在现实上的窘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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